【湖岛联动】枪与玫瑰-1

  • 警匪AU

  • 湖岛联动

  • 死亡预警

  • 本期CP:元与均棋,弘佳,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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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江边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个个都伸长脖子往里探头,还有举起手机拍摄些什么的,被黄线边的警察举手阻止警告。

徐均朔从公车上挤下来,对着仿佛参加聚会的人潮抽了抽嘴角,上班高峰期人来人往本就足够拥挤,现在可好,一大波看热闹的差点没造成道路堵塞。他叹了口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一边护着绑绷带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往里挤:“警察,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可惜没人听到,他的面前还是一堵不可逾越的人墙。

他围着人群转,试图找到一个缝隙好让自己挪进去,很快他就发现有人似乎看够热闹撤出,他赶忙小跑过去,迎面一个带着渔夫帽的人,年纪比他大些,但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他心里忍不住“哇哦”了一下,脚上也没刹住车,两人就那么径直撞上。他胸前一片湿意,低头一看,老帅哥手里的星巴克全贡献出来了,黑衬衫看不出明显的污渍,但浓浓的红茶拿铁味还是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唉,美色误国。

“抱歉。”男人耸拉下眉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为他擦拭,但也于事无补,他又掏出钱包,发现除了几张黑卡,只有几张现金,满打满凑都不够一百,“要不我带你去商场买一件吧。”

“没事没事,洗洗就好了。”徐均朔念着里头的事故,又忍不住好奇眼前穿得随随便便、背着个吉他包、像不得志的街边艺人,钱包却有黑卡的大叔,“你在这边唱歌?”

男人一愣,摇摇头:“不是。路过罢了。”

徐均朔不疑有他,展示自己的警官证,“友情提醒,不是什么好事,就别往里凑,省得惹麻烦。”

男人眨了眨眼,露出微笑:“谢谢徐警官。你受伤了还出来工作,也挺辛苦呀。”

“为人民服务!”徐均朔用没受伤的手敬了个礼又要往里挤,却听见男人在身后叫住自己,他回头,男人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星巴克面包不容置疑地塞进他手里,“给你添麻烦了,活是干不完的,别饿着自己。”说完就挥挥手,头也不回离开了。

徐均朔懵了几秒,心说有钱人都是闲的,就算长得帅也不能免俗,但……是个好人。

 

他拨开人群,撩起警戒线走进现场:“什么情况?”

正进行尸检的龚子棋见人挑了挑眉:“你这清晨买早餐遛弯遛到案发现场?”

“少挖苦我,再宅一天,都可以长灵芝了。”徐均朔说,“哎呦我去,这都烧成了黑炭!能辨别死者身份吗?”

“目前还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信息。”龚子棋说,“烟灰碳灰基本都在咽喉,呼吸道较少,死者生前并没有吸入过多的灰尘颗粒。”

“死后焚尸。”徐均朔了然,“那致命伤呢?”

“贯穿头骨的子弹。”

不是利刃,不是钝器,居然是子弹?!

“械斗?又和黑帮有关?”徐均朔本能地联想到前两天新闻报道的北郊五人死亡案,此事之恶劣在社会闹得人心惶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都这么嚣张么,大张旗鼓就在街上杀人。”

“狙杀。”龚子棋给他看密封袋里的子弹。

“都烧变形了,你怎么看出来?”

“看得多,自然就知道了。”

徐均朔撇撇嘴,心说不愧是在靶场长大的,见过的子弹都比他使过的枪多。

 

他们曾是警校的同学,大一时大家第一次摸枪都小心翼翼又跃跃欲试,竖起耳朵听教官讲解,只有龚子棋嚼着口香糖插着裤兜坐在一旁,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教官当时就怒了,点名出列,要求他复述动作要领,说不出就全班罚做五百个俯卧撑,徐均朔一听就倒吸了口凉气,嘀咕枪还没摸着手就废了,谁料龚子棋斜了教官一眼,二话不说,持枪上档射击一气呵成,正中靶心。

教科书般的动作,教科书般的成绩,教官目瞪口呆,龚子棋又优哉游哉地回到座位上。

后来徐均朔才知道,龚子棋的干爹洪之光就在靶场工作,从小就教他玩各种枪械,别的小朋友去游乐园都嚷嚷着坐过山车,龚子棋只玩射击游戏,把整个店的玩具都赢了回来,送给班里的小女孩,成功俘获了一众芳心。当事人只表示,玩具太多拿不回家,分了刚刚好。总之,龚子棋就是一个传奇,可惜这个传奇大一下学期突然退学,重新参加高考,进入梅溪湖大学医学院,毕业成为了一名法医。

偏偏这人还不安分当个法医,总在案发现场语出惊人,往往警察还没理出头绪,他就猜到了凶手,又被廖局赐名“预言家”。

就像此刻,龚子棋观察着那枚子弹,若有所思:“凌晨三四点,昨晚风很强,轨道不好控制,700至1000米的射程,一击致命,是个老手。梅溪湖里这样的人可不多,哦不,屈指可数。”

徐均朔每每见识龚子棋的实力,都忍不住调侃他放法医里武力最强,而放在警察里,武力……还是最强,干一只鸡的活,提供双拼的服务,廖局欠他一个梅溪湖劳动奖章。

然后,他就会被龚子棋暴揍一顿。

 

“你有人选了?”徐均朔问道。

龚子棋耸耸肩,“找犯人不是你们的活么?”

“你双拼啊。”徐均朔脱口而出,一瞥到龚子棋额头隐隐暴起的青筋,又立马改口,“您神通广大,有内幕消息分享一下呗。”

“真想知道?”

徐均朔狗腿地凑前去,双手供奉上星巴克的面包:“龚神算请指条明路。”

“明路嘛……”龚子棋往江的那边看了看,高楼中有一座耸入云天的大厦,隐隐约约能看见顶层悬挂的“云氏”,“阿云嘎晓得不?”

“废话,梅溪湖商业巨鳄云氏的副总经理,最大黑帮云家的二当家,我不知道我白混警局这么多年。”

“现在光鲜亮丽是个大老板,其实他是雇佣兵出身,主要在内蒙活动,十九岁来到梅溪湖,加入了郑家,一路辅佐郑云龙成为黑道霸主,建立起云家。无论是蔡程昱,还是贾凡,都是阿云嘎一手发掘提拔上来的,有人说阿云嘎才是云家真正的掌权人。”

“你想说大老板重操旧业亲自登场干掉一个我们暂且还不知名的倒霉蛋?”

“这不好说,不过,这么高超的技术,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要么是个天才,要么有个严格又厉害的师父。”龚子棋说,“哦对了,高准度的狙击枪也没那么容易获得。”

云家很可疑。徐均朔明白了,但他还想要更多:“云家的来货途径你了解多少?”

“我要是知道早就一锅端了。”龚子棋歪头,又勾起嘴角,“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即刻起效的,就是你现在逃还来得及。”

徐均朔一愣:“什么意思?”

“十秒。”

徐均朔像丈二的和尚,侧脸去眺望对面河岸林立的高楼,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五秒。”

“哈?”

龚子棋夺过他的面包咬了一口,笑意更深了:“来不及了。”

“诶,不是你……”

“徐!均!朔!”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震得徐均朔反射性地立正站好,“你不是在家休养吗?”

徐均朔赔笑着转头:“佳哥,不是您在群里说谁有空谁来现场吗?队里这么忙,腾不开人手,我正好有空,当然要为您分担烦恼啊!”

来人是他的上司马佳,重案一队大队长。身后跟着一名黑黑的少年,眼睛骨碌碌地转,似乎在观察形势。

“我看你是来找麻烦的。”马佳哼哼,见徐均朔一脸不服表示自己伤好得七七八八,随时可以投入战斗,马佳又说,“我问你是谁上周闲着无聊去爬屋顶结果摔下来,刀伤升级骨裂?”

“那不是隔壁老奶奶的猫上屋顶了着急么……”

“那好,上上周是谁腿脚伤未愈硬要逞强和逃犯干架结果被划伤?”

“那不是情况紧急就我位置最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嘛……”

“哦,那上上上周您一马当先冲进墓园被狗咬伤也是判断局势的结果?”

“……我也没料到那里有一条刚生完崽的母狗啊……”徐均朔哭丧着脸,一句比一句没底气。

“均朔,我知道你归队心切,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是没法帮忙的。”马佳说,“听话,养好身子,回头多的是案子折腾。”

黄子弘凡在后头拼命朝他使眼色,又不断应和马佳:“佳哥说得对,朔哥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保证分分钟破案。”

“你别瞎掰掰,北郊都没个头绪,就敢在廖局面前夸下海口三天破案,你怎么不开天眼预知未来呢?”马佳转头就训道。

黄子弘凡倒不怕他,咧嘴笑道:“有佳哥在,妖魔鬼怪不都得现行吗!”

马佳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把徐均朔轰回家休养,边带手套边看现场,龚子棋把方才初检的结果同样告知了一遍,马佳又问报案人。龚子棋说是环卫工人,打扫这一带时看到烧焦的尸体差点没吓晕过去,之后带回局里做笔录,可能还得让心理医生进行一些心理咨询。

“这枚子弹和北郊那起的子弹是同一种吗?”黄子弘凡问道。

龚子棋摇头:“不一样,那些是普通手枪的,精度要求远不如狙击枪,这颗被专业打磨过。北郊的现场很乱,比较像临时起意的,但这里,猎物从一开始就被锁定了。”

“可频繁出现两起械斗,很难让人不联系起来。”

马佳瞅了他一眼:“你有想法?”

“没……只不过想到要是两案合并,廖局会不会多宽限几天破案呢?”

“……合着你小子在琢磨这个?!让你胡说八道,现在知道难搞吧。”马佳气急,两起案子在社会上引起巨大轰动,上头下令要快速破案,警局上上下下倾巢出动,他两天只睡了不到八小时,现在大脑难受得要命,这个不省心的还给他耍小聪明,“军令如山,甭管是不是一波的,咱都得搞定。搞不定我就恁死你!”

黄子弘凡眯起眼,像个漂亮的小狐狸:“别呀,我这小命哪敢劳驾佳哥动手。”

马佳扶额,这一个轻伤不下火线,一个满嘴跑火车,没个靠谱的整活,简直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黄子弘凡站在清仓的书店前晃悠了两圈,年轻人从播放着《还珠格格》的电视前分出半枚眼神:“别晃荡了,再转我都晕了,喏,30块一斤,不议价。”

“啊……”

“啊什么啊,都是出版社的正品书,不信你去问问,这条街买过的都知道。”年轻人指了指摊边纸皮板上歪歪扭扭的“假一赔十”,“啧啧,大学毕业考公务员吧,行测申论在那边,给你打个折,25一斤。”等了一会,见客人一脸欲言又止,他又抛了个媚眼:“小哥,咱俩有眼缘,20送你了,外面可没这价。”

黄子弘凡挠挠头,“其实我想问,有漫威的蓝光碟吗?”

“网上下载多方便,省钱又省事,年轻人要跟上时代呀!”

黄子弘凡心说你没比我大多少,却晒太阳守报摊看电视,跟个退休大爷似的,也不知道谁不年轻:“我就想买!”

年轻人长了张过分白净的脸,生得和明星一样俊俏,眯眼打量他的时候让黄子弘凡有种被X光扫描的感觉,但眼神也并没在他身上逗留多久,年轻人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起身,打开了里头的门,黄子弘凡忙不迭地跟上去,放下背包掏出一沓钱,摆在桌子上。年轻人瞄了眼,笑笑:“哟,第一次来挺上道嘛。”

黄子弘凡给他看一张照片:“这枚子弹的买家。”

“我这是个书店,正经生意。”

黄子弘凡心说,别人按本买,这家店按斤称,怎么看都不正经,但还是乖乖再加一叠钱。

“就算帮你额外购置蓝光碟,人工费也很贵的。”

黄子弘凡有点恼,这个情报店是他从线人那里打听来的,如果说梅溪湖的地下情报是个错综复杂的蜘蛛网,那这里就是盘踞在中间的蜘蛛,他听闻老板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中年人,谁料看摊的居然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张口闭口还跟个大爷似的,也让他不禁怀疑这人到底能不能给到自己想要的。

他能挪动的资金相当有限,可这个案子他又那么想做出成绩让马佳刮目相看——第三沓钱摆上:“说说你知道的呗。”

年轻人眉开眼笑,拾起照片仔细观察,没一会又交还给他。

黄子弘凡睁大双眼:“什么意思?不做生意?诶,不行,你收了我的钱,必须给点情报啊!”他慌忙地把钱往年轻人怀里塞,“不够的话我还能再加点,只要你给料,什么都可以谈!”

“嘘!”

黄子弘凡又急又燥,又不敢乱动乱说,可怜这单生意有这么棘手么。

年轻人转身躲进隔间里又把门锁上,里面乒乒乓乓发出巨大的声响,黄子弘凡听得胆战心惊,等了好一会又没有了动静,他不免好奇地把耳朵贴在门上,谁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他差点一个趔趄,还好对方眼疾手快扶住了,然后一张便签被拍到胸口上。

“小心地滑呀,小朋友。”年起人笑道。

黄子弘凡取下便签,是一串时间和地址,在脑海快速搜寻定位,“你的意思是,海楼有交易?”

年轻人本来还在漫不经心数钱,闻言挑了挑眉,却没停下动作,也没回答。

黄子弘凡陷入思考,自言自语:“海楼是云家的产业,北郊死的是云家的人,子弹如果也指向云家,那就意味着云家可能在处理内鬼。没收到风云家高层变动,那就不是权力更替,而是……交易!有交易出问题了!云家和对方闹掰了!现在外面发生这么紧,所有眼线都盯着,短时间内不可能贸然寻找下一个买家,所以……他们要修复和上一个买家的关系,回到最安全的途径,这样货物才有最快的转手机会!对不对?”他眼睛一亮,摩拳擦掌,“让我看看都是哪些大佬,抓到就一网打尽!”

年轻人抬起头:“年纪轻轻,野心不小。”

“我是正义的朋友!”

“好吧,正义的小伙伴,你叫什么名字?”

被一个情报贩子索要名字,黄子弘凡瞬间警惕起来:“你问这干什么,你都没自报家门。”

“仝卓,人工仝,⺊早卓。精通五国语言,善于伪造各类证件,远程指挥我没问题,近战格斗我也可以,特好用!”年轻人眯起眼,伸出手,“认识一下呗。你叫什么名字?”

“钱货两讫有什么好认识的?”黄子弘凡默默地退后两步。

“我喜欢有潜力的回头客嘛。”

仝卓托着腮帮子,盯得黄子弘凡打了个寒颤,总有一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错觉,一张卡被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落到黄子弘凡怀里,定眼一看,精致的黑卡上印着房间号。“你你你……不要脸!”

“想啥呢,只是个小礼物,不是潜规则。”仝卓笑,“再给你一个提醒,好看的男人最会骗人了,要小心哦。”

你就是个大骗子!黄子弘凡腹诽道。“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欢迎再来。”仝卓抛了个媚眼。

 

总所周知,云家名下产业众多,大到娱乐、金融、房地产,小到酒吧、士多、健身房,十步一店,百步一楼,皆以“云”字命名,什么“闲云茶馆”“云飞扬乱斗城”“云海新城”,黄子弘凡吐槽这老板没文化且自恋,但马佳又说有两个地方例外。

一个是骊宫,一个是海楼。

骊宫取自《长恨歌》的“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和俱乐部的本质极其相配。目前由贾凡负责经营。

海楼摘自李白的“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虽然听起来梦幻,二十层酒店看起来高大又华丽,偏偏不是以优质服务享誉梅溪湖,也不是以恐怖势力威慑四方,它很特别,特别得黄子弘凡严重怀疑总经理蔡程昱就是个吃货,而不是大名鼎鼎让人闻风丧胆的云家嫡长子。

“堂堂五星级酒店,居然靠油爆虾名震江湖,这云家真是……俗不可耐。”黄子弘凡第一次听闻蔡程昱花重金请三星米其林大厨专做油爆虾就痛心疾首这简直暴殄天物,在马佳带他吃过一次后,这人的革命觉悟又改变了,“总有一天我要把主厨从恶霸手里拯救出来。”

 

可惜革命尚未成功,黄子弘凡推着一餐车新出炉的菜,趁在监控死角,顺手偷吃了一只油爆虾,在极致的美味中又狠狠诅咒了云家资本主义,随后把油渍在短裙上抹掉,若无其事地慢悠悠地往前走到包房门前。

现在他伪装成一名女侍者,头顶黑长直,脚踩细高跟,本就高挑的身材在套裙衬托下凹凸有致,称赞一声“尤物”也不为过。这是他特地选的装扮,一方面行政主管真好色,稍稍使点伎俩就成功入职,另一方面,女性身份总能让人卸下防备,就像他此刻推着餐车,门口保安对他多看了两眼,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便侧身让开。

黄子弘凡掏出卡片刷过门禁,“滴”一声门开了。

卡是仝卓给的。

最严格的安保,最隐秘的包房,意味着今日有大事相谈。

房间里坐了三个人。云家的蔡程昱和贾凡做东,请了梅溪湖的餐饮大佬王家,但出席代表不是大当家王晰,不是二当家金圣权,不是三当家刘彬濠,反而是一直不太露面的高杨。

王家也是黑道出身,涉猎产业之广,在梅溪湖曾与云家并驾齐驱。警方突袭过王家好几次,却也没查出什么,他家的账本太干净了!廖局曾对他们的会计恨得牙痒痒,说干掉会计就等于整垮半个王家。事实也是如此,六年前一次大行动,会计在爆炸中身亡,王家仿佛一夜之间荒废,短时间内旗下众多公司破产倒闭,唯有“希望村”农家乐还在经营,在云家独霸一方的今时今日,其“山楂鸽”与蔡程昱的“油爆虾”并称梅溪湖美食界“双绝”。

可这两年王家又有动作了,王晰的养子高杨从维也纳学成归国,在梅溪湖开了一家画廊,开业剪彩排面之大,商业精英、艺术大拿、娱乐明星纷纷应邀出席,造成一时轰动。

黄子弘凡宁信双云没一腿,都不信画廊没猫腻,拜托,艺术诶,不可估值,可不是最适合洗黑钱吗?

赶上三位的世纪会晤,他心里自觉中了六合彩,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上菜,本着闷声干大事的原则,他一直低眉恭敬地倒酒,可偏偏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多看了高杨两眼。

这男人生得眉清目秀,和仝卓眼底自带谐意的狡黠不同,高杨眼睛清澈得像是一汪泉水,偏生眼角上翘桃花满眸,任谁看了不说狐狸精。这狐狸精与他对上眼,似笑非笑中,黄子弘凡心一慌,手一抖红酒直接洒到高杨身上,在白衬衫上留下一块红渍。

高杨惊呼着往后躲,蔡程昱拍桌喝道:“怎么做事的?”

黄子弘凡忙不迭地细声道歉,又抽出手帕想为高杨擦拭,谁料高杨握住他的手腕,手指摩挲他的虎口上厚厚的茧,黄子弘凡心说完蛋,出师未捷身先死,高杨不瞎都该知道这是常年持枪的标志。

他心里开始盘算着要如何解释,或者如何逃跑,但高杨很快就松开了,笑道:“又黑又粗糙,做事还莽撞,云家都这么一脉相承么。”

蔡程昱被怼了一道脸色也不好看,贾凡忙笑着打圆场,一边赶黄子弘凡下去,一边斟酒给高杨道歉。

黄子弘凡得救一般闪出去,躲到消防通道接上耳机。方才窃听器已安置在餐盘底部,此时房间里的对话一清二楚地到达。

 

“上次确实是我们内部出了点问题,造成一点小误会,晰哥生气也情有可原,不过我们处理好了,相信新闻上你也有看到。”这是贾凡在说话。

高杨轻轻地哼了一声:“一块碳,谁知道是不是猪骨。”

“云家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这都搞不定,岂不被笑掉大牙?”贾凡又说,“大龙哥和嘎子哥都很重视这次的合作,出现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想,这不特地嘱咐我和蔡蔡设宴招待,好好给晰哥赔个不是。”

“可惜了,晰哥这两天身体不适,只好由我来和二位吃个饭,没想到五星级的海楼,招待也不过如此。”

“小姑娘不懂事,让高总见笑了。”贾凡似乎又为高杨添了酒,“希望这不影响我们后续的合作。”

“后续?还有什么后续?”

“高总真会开玩笑,咱俩家多少年交情,可别因为一点误会就伤了和气。”

“是吗,十年前阿云嘎强抢深哥的时候没人管道义,六年前王家一落千丈也没伸出援手,怎么,现在交易不成反倒怪我们不讲交情?”

交谈的内容恰是印证了黄子弘凡之前的猜测,云家出现了内鬼,搞砸了两家的交易,于是出现了北郊械斗和江边焚尸,现在云家来求和,王家的态度晦明不清。高杨看似咄咄逼人,但如果真没意思,又何必出席呢,谁知道云家设的是不是鸿门宴。

“唉,瞧我这嘴不会说话,老惹高总不高兴,梅溪湖谁不知道高总做事向来‘义’字当道,忠肝义胆,我自罚三杯给您赔不是。”贾凡还在赔笑脸,“来尝一下海楼招牌的油爆虾,又大又香,蔡蔡专程从湖南挖来的老厨师,手艺一级棒。”

气氛听起来缓和了不少,高杨和贾凡一直在推杯换盏,家长里短的唠嗑,黄子弘凡抱胸倚墙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昏昏欲睡,蔡程昱清了清嗓子,终于进入了正题:“之前是我们考虑不周,多有得罪,这次我们让出两成赔礼道歉,您看合适吗?”

黄子弘凡虎躯一震,屏住呼吸等待高杨的回应。

许久。

“五成。”

“高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呀。五成,未免太过了。”

“五成。”高杨轻扣桌子,“我去个洗手间,你们考虑一下。”

高杨一离开,蔡程昱就咬牙切齿:“五成?!那可是一批进口军火,他怎么不去抢?”

“别急,肯定还有商量的余地,王家想要东山再起,就势必要和我们合作,虽然交易的问题出在我们身上,但不代表话语权就在他们手里,说到底还是听腕大的。”贾凡安慰道。

“可那批货已经有风声流出去了,多少人虎视眈眈,就怕条子也盯上,放在身边是个定时炸弹,大龙哥说得对,我们要尽快出手。”蔡程昱深吸了一口气,“五成,他妈的,我出道以来就没受过这委屈。”

黄子弘凡挑眉,哇哦,蔡程昱可真有意思,一面像个被欺负的小孩,一面又当断则断,幼稚与成熟矛盾共存,和听闻到的雷厉风行嫡长子还挺不一样。

高杨很快就回到了房间,如他所愿云家做出妥协,三人相谈甚欢,却再没更进一步商量下次交易的时间地点。

黄子弘凡可不愿轻易放弃这条大鱼,眼看着饭局结束三人离开房间,他心生一计,理了理头发,快速奔跑到一楼大堂,正好赶上电梯门开,便低下头匆匆忙忙地小跑过去,“不巧”撞在高杨身上,把人撞得一个踉跄,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发挥自己无敌短跑选手的优势,飞快消失在酒店门口。

一路上他恨不得高歌《山丹丹花开红艳艳》以达激动,满脑子大鱼上钩,一网打尽,马佳把他夸到天上去。

光是想想,心都可以飞起来。

 

如果说海楼是暗潮汹涌,那骊宫便是歌舞升平。

聚光灯中央直立着一根钢管,强鼓点环声音乐中,方书剑仿佛一只振翅的蝴蝶,绕着钢管上下翻飞,轻盈又自在,惹来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而当他从管上落下,淋漓大汗早已湿透了衬衫,半透明的丝绸紧贴勾勒出细腻的身线,薄但结实的肌肉,凹凸有致的腰臀,笔直有力的长腿,看得直教人脸红心跳。

每一个被撩到的都欲罢不能,发出更大的尖叫声,企图像演唱会安可把人唤回来,可方书剑并没有留恋舞台,深鞠一躬后,对着四周的观众深情飞吻,便转身回到了专门的休息区。

贾凡已经在里头等候已久,见方书剑小鹿般一跳一跳进来,赶忙拿过挂在一旁的风衣给人披上,又扯了两张纸递去擦汗。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表演?”方书剑有些惊喜,眼睛亮得和兔子一样。

“忙完手头的活,不得来给咱小男孩捧场么?”贾凡宠溺地笑着,又撩开帘子往外瞅了一眼,周围还有不肯离开的观众,“你的钢管舞很受欢迎,听小陆说花票又创新高了。”

花票是骊宫俱乐部的特色,观众喜欢哪个表演,就可以为表演者购买花票,票数越高就证明人气越高,之后安排的表演也越丰富精彩。有人说骊宫是尤物工厂,里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给不出,美人如云的世界,花票的首席更迭比日月交替还勤快。昨天的美女还让你流连忘返,今天的帅哥就让你目不转睛,“向来只闻新人笑,有谁曾听旧人哭”是骊宫的常态,然而,方书剑是个例外。

他每周只登台一次,连续三年,有他在的夜晚,首席从未旁落。

本该司空见惯的,被贾凡一夸,方书剑还是害羞地笑笑:“凡哥你又笑我。”

“哪敢,你可是骊宫的头牌,多少富家子弟拜倒在这一身舞艺下,上回在商会见到周公子还想约你出来吃饭,不过我给回绝了,我家的小男孩是给随便出去的吗?”贾凡说,“让我看看今天是哪个富二代为你一掷千金。”

方书剑也好奇地凑过去看那张打印出来的花票表,顶在最上面的是个新名字。

“龚、子、棋?哪家的少爷?”

方书剑耸耸肩,陆宇鹏掀开帘子指了个包厢方向,那里坐着一个梳着大背头面目冷峻的男人,贾凡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娱乐圈和富豪圈都没有对应的脸。陆宇鹏介绍说这个人一般消费只在千来块,这次花了一大笔,想必是被方方的表演惊艳到了。

“恭喜方渣男又收割了一个冤大头。”贾凡打趣道。

方书剑却红了脸,作势要打人。

他记得那个男人,只有自己表演的夜晚,他才会出现在骊宫,每次都坐二楼左上角的包厢。

那是一个中下的位置,结合平时的消费,这个人身家算不得优渥,但今日一反常态刷出十万花票,到底是什么撩动了他的心弦呢?

方书剑忍不住好奇地探出头看过去,正巧对上龚子棋的视线。

中间俱乐部灯光炫丽,人声喧哗,可他觉得很安静,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龚子棋首先移开了视线,低下头端起鸡尾酒,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下。

方书剑听到贾凡招呼他去吃夜宵,便缩回头,经过走廊时他瞄到花瓶里盛放的红玫瑰,迟疑了一下,抽出一支最艳丽的,递给陆宇鹏:“麻烦帮我交给龚先生,感谢他今日的慷慨支持。”

 

深夜时分,市中心高级公寓。

金圣权摇晃着红酒杯,歪着脑袋看回来后就在沙发里窝着玩iPad的高杨,轻咳了一声:“不聊聊接下来的计划吗?”

“计划?没有计划。”

“这么胸有成竹?”

“以不变应万变嘛。”高杨头也不抬,继续沉醉在游戏里。

金圣权挑了挑眉,拍拍他的肩:“自己谨慎点。”

“嗯。不送。拜拜。”

还是漫不经心的回应。

金圣权没再多说,离开时顺便带走了那瓶波尔多。

伴随着关门声,高杨像摁了暂停键,神思游走到天边外,直到屏幕上出现“GAMEOVER”,他才慢吞吞地关闭iPad,一点也没恋战的意思,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指甲大小的窃听装置。

这枚小东西黏在衣领底下,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若不是他习惯性把衣服挂放得整整齐齐,摁平每一道褶皱,几乎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是被谁盯上的呢?

他思来想去,脑海闪过某张黑黑的脸,倒歪的红酒,持枪的厚茧,以及鲁莽的冲撞。

海楼的侍者。

云家的让利。

蔡程昱,贾凡,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呢?

高杨把自己整个身子蜷缩进沙发里,眼睛却发亮一般盯着落地窗外的梅溪湖城。

 

这座城市灯火辉煌,人海茫茫,车流涌动。

方书剑干掉了三盘烤羊肉,说不够饱,贾凡一边挖苦他再吃就上不了杆,一边抬手让老板再来十串腰子。

三条街外徐均朔在小区楼下堵住了龚子棋,哀求他给一点线索的检测报告,龚子棋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帮他分析后又警告他别轻举妄动,否则迟早躺在自己的解剖室里。

黄子弘凡在床上翻了个身,吧唧吧唧嘴,梦里马佳一手牵着果冻一手牵着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真正的马佳删除掉手机里匿名号码的短信,用笔在高杨的名字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圈。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着,也不知不觉地交错着。

没有人知道命运的下个路口会遇见谁,也不知道那条岔路将通往何方。

但每个人都依然行走着,一手玫瑰,一手钢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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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坑闲话:

1、本来想三千一节,不料第二章就翻车了,只好改变计划,写完一个完整的篇目再放。这就意味着……《枪与玫瑰》将比《但为君故》更难产,毕竟后者写到哪里随时放,前者……不能随便水,扯多了都还要回头删掉。
2、因为不是纯爱情题材,看得也肯定不如君故的朋友多,所以能留言的都万分感谢。
3、例行祝阅读愉快。

January
05
2020
评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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